麦浪里的黄金时刻

金黄的麦浪随风起伏,沙沙声裹着泥土的芬芳,在六月炽热的阳光下,酝酿出丰收的喜悦,这是一场人与土地的约定,也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农忙画卷。

镰刀划过麦秆的脆响打破了田间的寂静,父亲弓着背,手臂有节奏地挥动,麦穗便齐刷刷地倒下,在他身后铺成一条金灿灿的毯子。我学着大人的样子,握紧镰刀,却总把麦秆割得歪歪扭扭,麦芒扎得手心又痒又疼。父亲见状直起腰,笑着接过镰刀示范:“手腕要稳,刀口贴着根部,像这样——”阳光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跳跃,汗珠顺着脖颈滚落,湿透的后背印出深色的汗渍,却掩不住眉眼间的笑意。

麦捆越堆越高,像一个个敦实的“金胖子”,村里的乡亲们自发来帮忙,男人们负责割麦、捆扎,女人们则带着铝制饭盒和水壶,在田埂边摆开简易的“餐桌”,凉拌黄瓜的清爽、烙饼的麦香,混着此起彼伏的谈笑声,让燥热的空气都变得鲜活起来。不知谁喊了一嗓子:“老张家今年又是大丰收啊!”父亲憨厚地笑着,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把汗,眼神里满是骄傲。

晌午的日头毒辣,蝉鸣愈发聒噪,我躲在临时搭起的凉棚下,看着大人们将麦捆装上拖拉机,拖拉机突突地驶向打麦场,扬起一路尘土。打麦机的轰鸣声响起时,金黄的麦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,混着飞扬的麦糠,在阳光下闪烁成金色的雾霭,父亲戴着草帽,手持木锨,将麦粒高高扬起,借着风力把麦糠吹走,动作娴熟得像在跳一支古老的舞蹈。

夜幕降临时,新麦的清香已飘满整个村庄。月光下,父亲蹲在院子里,仔细筛去最后一点杂质,看着小山似的麦粒,轻声说:“今年的麦子,磨出的面准香。”我望着他被麦芒划破的手背,突然懂得,这沉甸甸的麦子,不仅是粮食,更是农家人用汗水浇灌出的希望。

如今,联合收割机取代了镰刀,麦收的场景渐渐成了老照片里的记忆,但每当闻到新麦面的香气,眼前总会浮现那片翻滚的金色麦浪,听见镰刀与麦秆的私语,看见父亲在麦堆里忙碌的身影。那些在麦浪里度过的日子,早已化作最珍贵的生命底色,教会我懂得耕耘的意义,也让我明白,土地从不辜负每一滴汗水,正如生活从不亏待每一份坚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