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在“无息借款”中的关系网

一、初见异常

盛夏七月,D镇二楼会议室的吊扇在天花板上咯吱作响,夹杂着敲击键盘和翻阅凭证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里。此时,正在该镇开展经济责任审计的小张后背已被汗水浸透,他反复比对手中那张转账凭证,右手的圆珠笔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道刺眼的痕迹。

“孙哥,您看,这笔转账有问题。”他拿着凭证起身来到审计组组长老孙面前,“去年12月28日转给金龙商贸的100万,摘要写着‘解决企业融资难’”。

老孙摘下眼镜,镜腿在太阳穴压出两道深痕,但这位审计老兵的眼神仍分外有神,食指顺着借贷方栏慢慢移动:“财政资金出借给民营企业?”。

小张说出了自己的疑问:“是呀,省财政厅不是明令禁止政府向民营企业出借资金吗?”

老孙边翻合同边问道,“利息收入收到了吗?账上有吗?”话音刚落,却见利息一栏赫然写着“无息借款”四个字。

两人四目相对陷入沉思,窗外蝉鸣突然尖锐起来,仿佛预示着一场风雨袭来。

二、迷雾重重

次日上午,会议室弥漫着紧张的气息。财政所所长陈青右手不断摩挲着保温杯:“这是镇班子集体决策,李书记提出要支持本地民营企业发展嘛。当时金龙商贸资金周转困难,我们特事特办,也有相关会议纪要,转账手续也是齐全的。”

“金龙商贸成立时间是去年7月。”小张拿出企业工商登记信息资料,“成立不到半年就获得政府百万借款,好一个‘周转困难’”。他的指尖点在注册地址栏:“这个企业应该是在D镇吧”。

陈所长的保温杯盖突然弹开,热水溅了出来。

“陈所长啊,带我们去金龙商贸实地看看吧?”老孙慢悠悠地说。

半小时后,公车停在一间挂着“旺铺招租”的临街商铺前,卷帘门上的小广告层层叠叠,最外层那张褪色的“上门开锁”贴纸,日期显示是一年前。

“看样子,企业可能……可能搬走了。”陈所长像是霜打的茄子,说话有气无力起来。

此时,小张从卷帘门缝抽出一张发霉的快递单,收件方竟是鸿清建筑公司。转身凑到老孙耳边,我见过这个公司的付款凭证,里面肯定有关联。

深夜的案情分析会上,小张把线索写满白板:“经过进一步核实银行对账单,发现百万借款经金龙商贸转手,最终汇入鸿清建筑公司。我重新梳理了鸿清建筑公司在该镇的项目,发现该企业三年来承接了全镇60%的工程项目,当前在建的有一个镇南路道路改造项目。”

“看来这个公司不简单,背后肯定还有大事。咱得讲究策略,寻找突破口。”老孙沉着地说。“这样,明天直接去工程项目延伸,先不提借款的事,带上工具,一早就去现场看看!。”

三、暗战交锋

鸿清建筑公司的王经理接待了审计组一行,向大家介绍其公司正在施工的区域。

老孙的皮鞋碾过工地碎石。他蹲在刚铺好的路面上,指尖搓了搓散落的混凝土碎屑,突然扭头喊道:“小张,把材料清单拿来!”

“清单要求使用C30标号混凝土,粗骨料粒径不超过25毫米。”他抓起地上一块棱角分明的碎石,“这石头跟个鸡蛋似的,怕是连C20的标准都够呛。”

王经理凑过来递烟:“领导,我们可都是按标准施工的……”老孙挡开香烟,从工具包掏出回弹仪,“咚”的一声怼在混凝土路面。显示屏跳出“18.2MPa”的数值,比C30标准值低了近40%。

“取样!”老孙话音未落,小张连忙取出取芯机,王经理突然按住他的手腕:“这段还没养护好,检测了也不准!”

“松手!不要干涉审计取证!”老孙举起摄像机,趁机示意小张,开始进行混凝土芯取样。

当晚,审计组办公室灯火通明。老孙把芯样比对结果和合同并排摆着:“鸿清按C30报价每立方520元,实际用的劣质混凝土市场价不到300元。”计算器按键声此起彼伏,“单是混凝土这一项,镇南路项目就虚增了87万成本。”

“下一步工作重点是核实银行流水,这里面一定有利益输送,先利用社保数据和户籍信息进行比对,把相关人员的家庭成员都列入名单,一笔笔的仔细核实。”

数据小组快马加鞭,立即投入工作状态……

“孙哥,找到了,快看。去年12月鸿清把借款分三笔转给了陈所长的哥哥,陈所长个人账户还转给了李书记的妻子20万。”

“这还有一笔,是鸿清直接转给了李书记的儿子,一共30万。”

“明天叫上李远书记和陈所长聊聊,看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。”

四、真相大白

谈话室里,面对审计组的提问,李远书记清了清嗓子,还是那句话:“镇上集体决策,程序都是合规的。”

“批准财政借款给民营企业,并收受20万作为回扣就不合规了吧。”老孙将交易流水放在李远面前。

见李远试图以个人借款为由蒙混过关,老孙示意小张将取样的混凝土材料也递了过来。“利用职权指定公司承揽工程,默许使用质量不过关的材料套取资金也不合规吧。这次打给你儿子的30万也是借款吗,李书记?”

铁证面前,李远不再抵抗,交代了以职务之便为陈青提供项目和资金并收取回扣的事实。最终,审计组将问题和发现的其他线索移交纪检监察调查处理,等待相关责任人员的,必将是法律的严惩。